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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依云】唐诗宋词与丝竹管弦(四):箜篌

2023-06-17来源:本网综合编辑:旅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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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箜篌-何物是也?

先看一段清朝刘鹗《老残游记》书中第十回,有关箜篌合奏的精彩文字描写,题为《骊龙双珠光照琴瑟,犀牛一角声叶箜篌》,作为铺垫些许对箜篌这乐器的感性认识。

子平看壁上悬着一物,像似弹棉花的弓,却安了无数的弦,知道必是乐器,就问:“叫甚名字?”黄龙子道:“名叫‘箜篌’。”用手拨拨,也不甚响,说道:“我们从小读诗,题目里就有《箜篌引》,却不知道是这样子。请先生弹两声,以广见闻,何如?”玙姑于是取了箜篌,递给扈姑,扈姑不肯接手,说道:“我弹箜篌,不及玙妹。我却带了一枝角来,胜妹也带得铃来了,不如竟是玙姑弹箜篌,我吹角,胜妹摇铃,岂不大妙?.玙姑即将箜篌放下,跑到靠壁几上,取过一架特盘来,放在黄龙面前,说:”你就半啸半击盘,帮衬,帮衬音节罢。”..扈姑遂从襟底取出一枝角来,光彩夺目,如元玉一般,先缓缓的吹起。原来这角上面有个吹孔,旁边有六七个小孔,手指可以按放,亦复有宫商征羽,不似巡街兵吹的海螺只是“呜呜”价叫。听那角声,吹得呜咽顿挫,其声悲壮。当时玲姑已将箜篌取在膝上,将弦调好,听那角声的节奏。只见扈姑角声一阕将终,胜姑便将两手七铃同时取起,商商价乱摇。..铃起之时,玙姑已将箜篌举起,苍苍凉凉,紧钩漫摘,连批带拂。铃声已止,箜篌丁东断续,与角声相和,如狂风吹沙,屋瓦欲震。那七个铃便不一齐都响,亦复参差错落,应机赴节。这时黄龙子隐几仰天,撮唇齐口,发啸相和。尔时,喉声,角声,弦声,铃声,俱分辨不出。耳中但听得风声,水声,人马蹙踏声,旌旗熠耀声,干戈击轧声,金鼓薄伐声。约有半小时,黄龙举起盘击子来,在盘上铿铿锵锵的乱击,协律谐声,乘虚蹈隙。其时箜篌渐稀,角声渐低,惟余清盘,铮铿从未已。少息,胜姑起立,两手笔直,乱铃再摇,众乐皆息。子平起立拱手道:“有劳诸位,感戴之至。”众人俱道:“见笑了。”子平道:“请教这曲叫什么名头,何以颇有杀伐之声?”黄龙道:“这曲叫《枯桑引》又名《胡马嘶风曲》,乃军阵乐也。凡箜篌所奏,无和平之音,多半凄清悲壮;其至急者,可令人泣下。”

(二)箜篌这种乐器的历代发展与演变

箜篌是中国一种十分古老的弹弦乐器,据考证,箜篌流传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最初称“坎侯”或“空侯”,在古代的宫廷雅乐和民间庆乐演奏上箜篌都是不可缺少的,而且还是主要的乐器之一,人们对它情有独钟主要在于它有弦线数组,不仅能演奏旋律,也能奏出和弦,在独奏或伴奏方面,都较其他乐器理想。

古代的箜篌有卧箜篌、竖箜篌、凤首箜篌三种形制。

卧箜篌

汉乐府《孔雀东南飞》中即有“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这里提到的箜篌是种属于琴瑟类的卧箜篌,它虽然与琴瑟形似,但其长形共鸣体音箱面板上却有像琵琶一样的品位,这是它与琴瑟在形制上相异的主要特异。《史记·封神书》:“于是塞南越,祷祠太一,后土,始用乐舞,益召歌儿,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琴瑟自此起。“

竖箜篌

至于竖箜篌其实就是最早对胡箜篌的别称。东汉之时,由波斯(今伊朗)传入中国一种角形竖琴的乐器,《续汉书》曰:“灵帝好胡服,作胡箜篌”。到了东晋时,有天竺(今印度)送给前凉政权的一部伎乐中有这种竖箜篌。《隋书音乐志》也有记载:“今曲项琵琶、竖头箜篌之徒,并出自西域,非华夏之乐器。”

凤首箜篌

凤首箜篌自印度传入后,用于隋唐燕乐中的天竺乐,至宋代《乐书》中仍绘有当时存在的多种形制的箜篌,它的音箱设在向上弯曲的曲木上,而凤首箜篌形制似与竖箜篌相近,又常以凤首为装饰而得名,其音箱设在下方横木的部位,向上的曲木则设有轸或起轸的作用,用以紧弦。正如《乐唐书》所载:“凤首箜篌,有项如轸”,又杜佑的《通典》:“凤首箜篌,头有轸”。有轸或无轸的图像在敦煌壁书中均有所见。

从历史文化发展的过程来看,从东汉开始,人们开始喜爱高亮简便的古筝,逐渐取代在盛世中的尊贵乐器瑟,当箜篌从西域传入中原的时候,两者同时成为魏晋以来重要的弹奏类乐器,古筝偏向委婉缠绵,就像小家碧玉,含情脉脉,待人怜惜;而箜篌倾向轻灵飘逸,恍如离尘佳人,玉洁冰清,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初期,箜篌流传范围甚窄,古筝是更受重视的,如建安时代的阮璃在《筝赋》中即赞美筝为众乐之冠,其声合乎天地;描写其音之抑扬浮沈,有君子之道及壮士之节,并夸饰其曲调高雅,以伯牙之能琴,延年之善于新声,都不能及;从筝的形制到为众器之师、音乐效果、艺术风格、弹奏手法、音乐美学,以至社会影响,都做了精辟的论述。

箜篌在古代除宫廷乐队使用外,在民间也广泛流传。到了唐朝盛世(618907)随着经济文化的飞速发展,社会上急需要符合这个时代的相应音乐,既然含蓄的筝琴,渐渐不能满足人们的追求,唯有华丽的箜篌散发出夺目的光彩符合当时的审美情趣,无论是演奏者所受到的尊荣还是诗人们的赞誉,箜篌似乎都获得了更大的荣光,而箜篌演奏艺术也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

但这也是不幸的开始:统治者对这种乐器爱之如宝,不欲其流传于外,竟然用束缚宫廷的方式来阻碍箜篌的民间发展。唐朝诗人顾况在《李供奉弹箜篌歌》中就透露了这样的信息“早晨有敕鸳鸯殿,夜静遂歌明月楼..在外不曾辄教人,内里声声不遣出。”再加上本身制作、演奏的复杂性不适合当时民间的普及,箜篌停滞了,更因长期被拘禁在不见天日的高门贵族之间,形制得不到改进,技术退化,曲目匮乏,病得奄奄一息,最后更遭到儒教正宗推祸委过,以靡靡之音的恶毒攻击,终于失去了生命。

到了十四世纪后期(明代)箜篌这种乐器就不再流行,以致慢慢消失,只能在以前的壁画和浮雕上看到一些箜篌的图样。虽然现在的中国开始发扬古乐,箜篌也常用于独奏、重奏和为歌舞伴奏,并在大型民族管弦乐队中应用。但令人惊讶的是卧箜篌却在朝鲜半岛得以传承,经过历代的流传和改进成为今日的玄琴,在日本卧箜篌因由当时的百济国(高丽、百济都为朝鲜古称)传入,称为百济琴;在日本奈良东大寺的寺院中,至今还保存着两架唐代箜篌残品。

(三)唐朝与箜篌相关的诗乐

与箜篌相关诗乐之《箜篌引》是一首古乐府诗歌体裁名称。根据晋人崔豹的《古今注-音乐》其来源有一故事:《箜篌引》这古乐曲由朝鲜艄公-霍里子高的妻子丽玉所作。一天早晨,霍里子高去撑船摆渡,望见一个披散白发的疯颠人提着酒壶奔走。眼看那人要冲进急流之中了,他的妻子追在后面呼喊着不让他渡河,却已经赶不及,疯癫老人终究被河水淹死了。那位女子拨弹箜篌,唱《公无渡河》歌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其声凄怆,曲终亦投河而死。霍里子高回到家,把那歌声向妻子丽玉作了描绘,丽玉也甚为悲伤,于是弹拔箜篌把歌声写了下来,听到的人莫不吞声落泪,丽玉又把这个曲子传给邻居女儿丽容,名字就是《箜篌引》。

从这故事可见,原来的《箜篌引》是一个很悲凄的曲调,但到后来运用这一乐府古题写诗,并不一定很悲凄。如建安时期曹植所引《箜篌引》,情调反而乐观,这是因人而异。诗词中描写箜篌的,最著名的要数唐朝李贺的《李凭箜篌引》,这是诗人听了李凭演奏箜篌曲后所写下的感想,是首表现音乐美的诗。

李贺的《李凭箜篌引》

李贺的《李凭箜篌引》这首诗通过对箜篌演奏专门描写,是赞美当时著名箜篌演奏家李凭诸多诗篇中成就是最高的一篇,诗作想象丰富,设色瑰丽,艺术感染力很强,是古典诗歌中以诗喻乐的又一绝唱,清人方扶南把它与白居易的《琵琶行》、韩愈的《听颖师弹琴》相提并论,推许为“摹写声音至文”。

李贺的《李凭箜篌引》此诗载于《全唐诗》卷三百九十,语言峭丽,构思新奇,独辟蹊径,对乐曲本身,仅用两句略加描摹,而将大量笔墨用来渲染乐曲惊天地、泣鬼神的动人效果,大量的联想、想象和神话传说,使作品充满浪漫主义气息。此诗也运用一连串出人意表的比喻,传神地再现了乐工李凭创造的诗意浓郁的音乐境界,生动地记录下李凭弹奏箜篌的高超技艺,也表现了作者对乐曲有深刻理解,具备丰富的艺术想象力。

原诗: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湘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翻译成今天的文字就是:在深秋的夜晚,弹奏起吴丝蜀桐制成精美的箜篌。听到美妙的乐声,天空的白云凝聚起来不再飘游。湘娥把泪珠洒满斑竹,九天素女也牵动满腔忧愁。出现这种情况,是由于乐工李凭在京城弹奏箜篌。乐声清脆动听得就像昆仑山美玉击碎,凤凰鸣叫;时而使芙蓉在露水中饮泣,时而使香兰开怀欢笑。清脆的乐声,融和了长安城十二门前的清冷光气。二十三根弦丝高弹轻拨,打动了高高在上的天帝。高亢的乐声直冲云霄,冲上女娲炼石补过的天际。好似补天的五彩石被击破,逗落了漫天绵绵秋雨。幻觉中仿佛乐工进入了神山,把技艺向女仙传授;老鱼兴奋得在波中跳跃,瘦蛟也翩翩起舞乐悠悠。月宫中吴刚被乐声吸引,彻夜不眠在桂树下逗留。桂树下的兔子也伫立聆听,不顾露珠斜飞寒飕。

《李凭箜篌引》既然出于诗鬼李贺之手,鬼神想象自然更多一些,但鬼神仍然用来作为动态的比喻,诗人借助奇特的想象将抽象的音乐转化为具体的物象,赞扬了李凭高超的演奏技艺;这是一首描写音乐的绝妙好诗;虽然这些意象中,有现实的,有幻觉的,有神话的,而且诗的一连串意象扑面而来,不免使人眼花缭乱,加上语言晦涩,初读让人觉得不知所云,但细细品味,逐渐清晰。

《李凭箜篌引》全诗凡14句,构思巧妙,开头一句先写琴,第二三句写音,先声夺人,然后才说到演奏者;写演奏时,先写情景,为下文写旋律作铺垫;写旋律,又写它蕴含的悲喜忧思。前六句为正面描写,自第七句以下共八句都为侧面描写,用以烘托李凭的技艺高超。这些侧面描写先由远及近,再从神山仙府到月宫琼宇,每句各从一个角度,写出了李凭技艺的高超和音乐的巨大感染力,动人于言外。诗的最大特点是想象奇特,形象鲜明,充满浪漫主义色彩。诗人致力于把自己对于箜篌声的抽象感觉、感情与思想借助联想转化成具体的物象,使之可见可感。诗歌没有对李凭的技艺作直接的评判,也没有直接描述诗人的自我感受,有的只是对于乐声及其效果的摹绘。然而纵观全篇,又无处不寄托着诗人的情思,曲折而又明朗地表达了他对乐曲的感受和评价。这就使外在的物象和内在的情思融为一体,构成可以悦目赏心的艺术境界。李贺的这首诗主要就是以浪漫主义方法来表现音乐的,在描绘李凭箜篌弹奏的乐声给人们的感受、描绘乐声艺术效果时,诗人李贺没有按一般的思维轨迹去叙述;而驰骋自己大胆的幻想和丰富的联想,形成神奇变幻、令人应接不暇的艺术境界来表现乐声,诗人着重写“感”,写音乐给人的感受,写音乐强烈的、惊心动魄的艺术力量。

历来的注家和评论者,一般都指出了李贺在这首诗中善于活用、暗用神话典故,并着重从音乐效果上表现了一种神奇的想象,这固然不错;但似乎还没有注意到李贺的这首诗本身就是他自己独创的一篇瑰丽的音乐神话,一幅诱人的写意诗画,一曲色彩斑烂的交响音画!但用这种手法来表现音乐时,也难免有其局限,因为就音乐本身来说,它是一种最富于浪漫主义色彩的艺术,它不是以具体地“摹写”生活为其特长,而是以一定的声音的有规律的运动(节奏、旋律、和声、高低、快慢、强弱)来比拟(而不是“摹写”)人的情感为特征的。因此,用语言(诗或散文)对音乐加以描绘时,对其加以具体的摹写和比拟,是一种通常的办法,然而它毕竟不象浪漫主义那样可以通过更加奇特的想象和幻想式的比拟来抒发更为强烈、微妙而色层又极为丰富的心情。诗人充分调动各种感官,写箜篌演奏的音质美及其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如用“江娥啼竹素女愁”、“空山凝云颓不流”来夸张李凭精妙的弹奏技艺;用“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来形容清脆的乐音带来的感人效果;用“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来表现乐曲所引起的强烈震撼。但是,将这些奇伟瑰丽的想象罗致一处,动用这样多的侧面描写,则难免流于铺张、累赘和烦琐。这或许是李贺诗风奇崛幽峭、秾丽凄清的自然流露,缘其根本,皆在于诗人过于追求奇诡险怪,过于想表现出不世的才情和风华,少年的诗人疏于老成、浮躁张扬、只想以偏锋致人之通病,是为一憾。

关于诗中提到的演奏家李凭的身世,史无专载,只知道他是个供奉宫廷的乐师,因善弹箜篌名噪一时。有诗云:“天子一日一回见,王侯将相立马迎”,其身价之高,似乎远远超过盛唐时期的另一位著名歌手李龟年。从“汉王欲助人间乐,从遣新声坠九天”的描写中,可知他有时也为宫外演出,他的精湛高超弹技,受到当时很多著名诗人文人们的热情赞赏。刘勰曾感慨地说过:“得其知音,千载其一乎?”但音乐家李凭总算遇到了李贺这样的知音,诗人不但有一副音乐的耳朵,更有一支把音乐美转化为诗美的神笔!这的确是李凭的幸运。李贺的《李凭箜篌引》被誉为唐诗中描写音乐题材的名篇。“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李贺诗中提到的李凭所弹的应该是竖箜篌,因为它有二十三弦。

与李贺同时代的一些诗人如杨巨源曾写过《听李凭弹箜篌二首》《其一》“听奏繁弦玉殿清,风传曲度禁林明。君王听乐梨园暖,翻到云门第几声。”《其二》“花咽娇莺玉漱泉,名高半在御筵前。汉王欲助人间乐,从遣新声坠九天。”

唐朝的顾况也有《李供奉弹箜篌歌》

国府乐手弹箜篌,赤黄绦索金鎝头。早晨有敕鸳鸯殿,夜静遂歌明月楼。起坐可怜能抱撮,大指调弦中指拨。腕头花落舞制裂,手下鸟惊飞拨剌。珊瑚席,一声一声鸣锡锡;罗绮屏,一弦一弦如撼铃。急弹好,迟亦好;宜远听,宜近听。左手低,右手举,易调移音天赐与。大弦似秋雁,联联度陇关;小弦似春燕,喃喃向人语。手头疾,腕头软,来来去去如风卷。声清泠泠鸣索索,垂珠碎玉空中落。美女争窥玳瑁帘,圣人卷上真珠箔。大弦长,小弦短,小弦紧快大弦缓。初调锵锵似鸳鸯水上弄新声,入深似太清仙鹤游秘馆。李供奉,仪容质,身才稍稍六尺一。在外不曾辄教人,内里声声不遣出。指剥葱,腕削玉,饶盐饶酱五味足。弄调人间不识名,弹尽天下崛奇曲。胡曲汉曲声皆好,弹着曲髓曲肝脑。往往从空入户来,瞥瞥随风落春草。草头只觉风吹入,风来草即随风立。草亦不知风到来,风亦不知声缓急。

唐代诗人岑参、顾况、元稹、张祜、李商隐等,也都在诗作中完美地表达了箜篌的演奏技巧和美妙音响。

张祜《楚州韦中丞箜篌》“千重钩锁撼金铃,万颗真珠泻玉瓶。恰值满堂人欲醉,甲光才触一时醒。”

张祜《箜篌》“星汉夜牢牢,深帘调更高。乱流公莫度,沉骨妪空嗥。向月轻轮甲,迎风重纫条。不堪闻别引,沧海恨波涛。马上驮,瑞锦轻罗满车送。此州好手非一国,一国东西尽南北。除却天上化下来,若向人间实难得。”

元稹《六年春遣怀八首》其三“公无渡河音响绝,已隔前春复去秋。今日闲窗拂尘土,残弦犹迸钿箜篌。”

张说《赠崔二安平公乐世词》“十五红妆侍绮楼,朝承握槊夜藏钩。君臣一意金门宠,兄弟双飞玉殿游。宁知宿昔恩华乐,变作潇湘离别愁。地湿莓苔生舞袖,江声怨叹入箜篌。自怜京兆双眉妩,会待南来五马留。”

崔国辅<古意> :“净扫黄金阶,飞霜皎如雪。下帘弹箜篌,不忍见秋月”。

吴象之《阳春歌》“帘低晓露湿,帘卷莺声急。欲起把箜篌,如凝彩弦涩。孤眠愁不转,点泪声相及。净扫阶上花,风来更吹入。”

孟郊《送李翱》“习之势翩翩,东南去遥遥。赠君双履足,一为上皋桥。皋桥路逶迤,碧水清风飘。新秋折藕花,应对吴语娇。千巷分渌波,四门生早潮。湖榜轻袅袅,酒旗高寥寥。小时屐齿痕,有处应未销。旧忆如雾星,怳见于梦消。言之烧人心,事去不可招。独孤宅前曲,箜篌醉中谣。壮年俱悠悠,逮兹各焦焦。执手复执手,唯道无枯凋。”

李商隐《代赠》“杨柳路尽处,芙蓉湖上头。虽同锦步障,独映钿箜篌。鸳鸯可羡头俱白,飞去飞来烟雨秋。”

王昌龄《箜篌引》“卢溪郡南夜泊舟,夜闻两岸羌戌讴。其时月黑猿啾啾,微雨沾衣令人愁。有一迁客登高楼,不言不寐弹箜篌。弹作蓟门桑叶秋,风沙飒飒青冢头。将军铁骢汗血流,深入匈奴战未休。黄旗一点兵马收,乱杀胡人积如丘。疮病驱来配边州,仍披漠北羔羊裘。颜色饥枯掩面羞,眼眶泪滴深两眸。思还本乡食牦牛,欲语不得指咽喉。或有强壮能咿嚘,意说被他边将雠。五世属藩汉主留,碧毛毡帐河曲游。橐驼五万部落稠,敕赐飞凤金兜鍪。为君百战如过筹,静扫阴山无鸟投。家藏铁券特承优,黄金千斤不称求。九族分离作楚囚,深溪寂寞弦苦幽。草木悲感声飕飗,仆本东山为国忧。明光殿前论九畴,簏读兵书尽冥搜。为君掌上施权谋,洞晓山川无与俦。紫宸诏发远怀柔,摇笔飞霜如夺钩。鬼神不得知其由,怜爱苍生比蚍蜉。朔河屯兵须渐抽,尽遣降来拜御沟。便令海内休戈矛,何用班超定远侯。史臣书之得已不?”

王昌龄在《箜篌引》中叙述了一个身经百战、屡建奇勋的少数民族将领,如何由于不能满足上司的贪欲而被诬害的悲惨遭遇。边塞生活在王昌龄的笔下成为透视畸型的社会万象的一个窗口,王昌龄的《箜篌引》沉潜悲郁,描写了边塞的军将生活经历。

(四)宋朝与箜篌相关的诗乐

宋朝(960~1279年)诗词中提到箜篌的较少,散见于一些南宋的作品,或许由于当时的政治经济因素,尤其在宋金媾和以后,社会经历了一段相对安定时期,爱国主义的歌声逐渐衰退,格律派词人兴起,比如姜夔的《扬州慢》直抒胸臆写道“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反映了对战乱的感叹,其他即使豪放中仍带悲壮,浓情间掺杂无奈,悲歌慷慨,报国无门归乡无路,表达南宋即将亡故的凄凉哀怨,正如另一位南宋末期词人汪元量的《忆秦娥〕所描写的;“强将纤指按金徽,未成曲调心先悲。心先悲,更无言语”,而箜篌这个乐器出乎天然的浪漫唯美的悲剧性情调,便成为南宋词人哀伤的载体,如:“归舟云树负箜篌”、“更听马上弹箜”、“伤春情绪寄箜篌”等等。

宋朝史达祖《过龙门-春愁》“醉月小红楼。锦瑟箜篌。夜来风雨晓来收。几点落花饶柳絮,同为春愁。信问晴鸥。谁在芳洲。绿波宁处有兰舟。独对旧时携手地,情思悠悠。”

宋朝洪咨夔(11761236)的《浣溪沙》“细雨斜风寂寞秋,黄花压鬓替人羞。归舟云树负箜篌。燕子楼寒迷楚梦,凤皇池暖惬秦讴。暮云凝碧可禁愁。”

南宋末年汪元量(12411317)的《忆秦娥》”水悠悠。长江望断无归舟。无归舟。欲携斗酒,怕上高楼。 当年出塞拥貂裘。更听马上弹箜篌。弹箜篌。万般哀怨,一种离愁。”

宋元之间的陈允平《南歌子》“伤春情绪寄箜篌。流水残阳芳草、伴人愁。”

《五》箜篌与凤凰文化

让人惊喜的是,十四世纪后期(明代)不再流行慢慢消失的箜篌,在20世纪70年代以来,经由中国乐器改革家再创箜篌的新生。新的演奏技法以多种民族弹拨乐器的演奏技巧为主,并借鉴了竖琴的弹奏手法:采取坐姿,将共鸣箱置于胸前,左右手分别弹奏两侧琴弦,由于左右同音双排弦,等于是两架竖琴,在演奏快速旋律和泛音上相当方便;还可以左右手同时奏出旋律与伴奏而不相互妨碍,和声拥有丰富色彩。因为通过琴底巧妙的天平轴和平衡杠杆的联系,左右双排弦张力永远相等,因此还能在中心音域通过左手弹拨,右手运用大幅度,揉、滑、压、颤技巧,也可演奏泛音、摇指、轮指及各种音色变化的多种手法,并可在泛音旋律中使用揉压技巧。

这样转调的箜篌既有古琴、古筝的韵味和竖琴的音响效果,更能出色表现出中国民族音乐的风格特点。把箜篌和古筝的音色对比一下:古筝更醇厚幽远,更容易融合,溶溶如荷塘绿水之夜;而箜篌更清越空灵,更鲜明一些,泠泠似雪山清泉之声。若与竖琴的音色对比:竖琴的声音好像是从水下发出的,整块水吸收了一些散射的能量,比较清纯、柔和、稳定;而箜篌的声音好像是从透明的水上发出的,连水面也在微微的震动,比较清亮、浮泛、飘忽。当我们欣赏用箜篌独奏的古曲《梅花三弄》并与高胡二重奏的《渔舟唱晚》,箜篌可以通过压颤奏法模拟古筝音色,描绘出壮美河山和古代渔夫满载而归的欢乐情景。

我们望着舞台上形如顾盼生姿大凤凰的箜篌,演奏者身着宽衣大袖的传统华裳一袭白衣,腕衬玉镯,古典而又浪漫,就像浴火重生的凤凰再度飞翔,它不是古董更不是传说。

我不得不兴奋引述台湾著名现代诗人杨牧的一首意喻相近的诗作《向远古》为本文圆满的结语:

是从来没有一个音符,如此绰约,可是默默无声。也许你本属于远古的韵律,曾经翩翩飞在多争执的年代,一朝厌倦了宫商嘈切,决心逸去,隐入被遗忘的乐府──洁白绰约,你是昆山之玉;直到李凭中国弹箜篌,凤凰惊叫,乃悠悠醒来。不行兮夷犹,等候着。而那已经是石破天惊的第九世纪了,秋雨逗落在纷纷大朝代的末叶,你像音符一样醒来,轻轻吟哦,羞涩地温习着远古的韵律。歌声浮在洗亮的树叶上,飘飘闪烁的心事:历史,是一页再生的新谱。等候着,破碎的光影在现代,聚合,我听到一首无滞无碍的歌。走入我上邪无绝衰的乐府,为我的压卷诗定音,向远古。

《唐诗宋词与丝竹管弦》,作者薛依云,全文共分10篇九章,分10篇逐一连载。

(作者:薛依云,新加坡华人,新加坡文艺协会副秘书,南洋大学第十八届(1977年)政府与行政系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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